讲讲上海闲话 吃吃上海菜(二)
上海食文化贺化帛

同时勾起我思绪的是对上海菜的情结,搞了近四十年的烹饪教育,讲到菜就必定要涉及到“帮别”。因为“帮别”是中国菜的“根”,(自新中国成立以来,逐步重视了厨师这一行业,也开办了专门的学校培养厨师,开创了高等学府培养技术工人的先列,)就如讲到人类就一定会讲到人类的祖先“周口店古人猿”一样,因为“根”里有着中国饮食文化丰富的内涵,了解和懂得了,才能会有所传承和创新。也就是说讲到“创新”就一定要能知道源于那个“帮别”。是在哪个“帮别”的基础上创新的。这是否过于教条,是否违反了市场才是硬道理,这一定律。我不得而知,但我深信要使厨师成为文化人,或者让文化人成为厨师,中国饮食文化才会更加健康地发展。过去进饭店请客吃饭,只要先打听这家餐馆是哪一“帮别”的。就可知这家餐馆的“菜势“。但现在猛地醒悟过来时,当今请客吃饭,只需问“辣”还是“不辣”,就可选择去还是不去了。也确实如此现在有几家餐馆能说自己供应菜是那个“帮别”的?现在有那几个厨师能说出自己开出的菜单所列的菜款是属于那个“帮别”的。不能怪谁,其实就连具有权威性的烹饪教科书都淡化了“帮别” 这一概念。确实,在抹杀其他“帮别”的同时也抹杀了自己。这就是“中国菜”,没有个性的“中国菜”。只剩下一个框架。

我记得上海“新天地”筹建之时,一些股东老板曾到过我这儿调研,讲买下了原来卢湾区这块地盘,石库门房比较集中如何改造,怎么能将石库门文化,作为一种上海文化,推向世界旅游市场。和北京的“四合院”一样,讲到“四合院”就知道是北京。当时给他们出主意的人不少,有的说可在弄堂口建个“老虎灶”,有的说可建个“烟纸店”、大饼、油条摊等。总的设想是恢复或靠近原始,也就是说在旧社会的背景下的石库门。但我们现在所看到的改造后的“新天地”的“石库门”是在夜色、灯光闪烁下,现代化的氛围中展现的“石库门”,包括屋内的陈设也及其现代,豪华,灯光、音响应有尽有。也就是说“石库门”只剩下个“外壳”,一个中外游客能接收的“外壳”。上海“外滩三号”曾一度号称上海顶级餐厅,在筹建时总裁李景汉先生曾先后多次约我见面,商讨筹建上海餐厅的想法。原因是“外滩三号”在引进世界顶级品牌时,没有考虑到在上海要做一个上海餐厅的品牌。后经来上海考察的著名的法国大厨的多次提议,上海菜这么好吃,又是在上海开餐厅,应该做一个上海菜的品牌。后来起名叫“黄埔会”的上海餐厅就是这样产生了。
“黄埔会”的行政大厨梁子庚先生是新加坡人,他学上海菜是我帮助安排的,人很谦虚,学习很认真,对菜的理解有独到之处,尤其是对菜的设计理念很超前。可能是接收的西方文化多些,对上海菜的改造是按西方人能接收的方式设计的。我曾多次邀请他到学校讲课,请他讲讲有关中西方餐饮的比较与融合。可惜因为工作原因一直没有成行。曾记得当时他们对新进员工的培训,第一堂课是向你展示的就是传统上海菜在“黄埔会”的供应形式,使用什么样的餐具,在怎样的环境之下,用什么颜色和花样的台布,在怎样的灯光下。从某种程度上说是将自己作为一名厨艺工作者,将菜肴作为一件艺术品在塑造, 也就是说将可食的菜肴通过设计,包装使其更具有观赏性,从最大程度上提高菜肴的自身价值。如果我们将从事于菜肴制作的人员统称为厨师,也就是现在的岗位名称。设想改为厨艺师,我想聪明的人一看就懂,这是有所不同的,这是对制作菜肴的理解。
孙中山先生在《建国方略》第一章《以饮食为证》中阐述了烹调是一门艺术的观点:“夫悦目之画,悦耳之音皆为美术;而悦口之味,何独不然?是烹调者,亦美术之一道也。”“烹调之术本于文明而生,非深孕乎文明之种族,则辨味不精,则烹调之术不妙。中国烹调之妙,亦足表文明进化之深也。”当然,消费者的群体不一,目的不一,习惯不一。有的只是为了解决一顿工作餐;有的是休闲;有的是朋友之间或家庭的聚会等。那么我们每个厨师是否将自己作为艺术家一样对待自己的工作呢。社会有偏见,中国的社会更有偏见。这一点是和我们许多厨艺工作者的观念是完全不一样的。梁先生曾问我:吃上海菜在哪里。我说:在“××馆”,因为有人说:“××馆”是上海菜的根,“××店”是上海菜的叶,“××店”是上海菜的花。他说:不对,“××馆”不是上海菜。原因是他遇到过这么一件事,有一天,中午刚过,一点半左右,七、八个人去“××馆”吃饭,可能午时将过,几个厨师坐在大堂的沙发上,翘着腿,腾云驾雾。服务员点完菜,二十分钟左右,菜全部堆在桌上。这不是上海菜。也就是讲,评价一个菜,要全部而不是局部。上海菜不是脏、乱、差,在脏、乱、差中供应的也绝不是上海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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